【复仇者同人】【post冬寡】【寡姐】昨日之蝉

A/N:这篇文本来是参本的,但是因为考虑到近年MCU和漫画里发生的一系列变化,大概已经不适合放在本子里了,感谢主催体谅让我放文。如文中所提的那样,这篇文发生在原earth-616,大事件原罪发生之前。更多A/N请见文末。

11月22日那一天,Nick Fury提出来要聚餐,Natasha并没有拒绝。Nick总是有办法找到好餐厅,而她也没道理拒绝任何物质享受。
来的人并不多,Logan,Clint,Steve,他还顺便带了Bucky Barnes。她和Winter Soldier并不熟,但是这世界上和她一样外表年轻灵魂衰老的怪物不怎么多,她不介意多认识几个。
牛排大餐吃到一半,Fury端出一个盒子来。Natasha忍不住微笑。“我希望这里面不是插了90根蛋糕的蜡烛。”她说。
“当然不,”Fury说,“但这确实是一份礼物。”
Natasha打开了盒子,不由得睁大了双眼。里面放着几张打着字稿件,看起来有些时日了。她只读了几句那些坚硬的文字就忍不住呻吟起来,因为第一张稿件下的署名是欧内斯特•海明威。她读过他所有的小说,但却从来没看过这些文字。
“这个是……?”
Fury向后靠到沙发座上。“1922年,海明威以他在第一次世界大战中的亲身经历为背景写了一部小说。但这部小说永远没能写完,因为他的妻子哈德利带着小说稿子从巴黎去瑞士洛桑的火车上,行李箱子被盗了,小说手稿也随之一同消失,从此再未出现在世间。”
“我听过这事。”Steve看起来和Natasha一样大感震惊,“这是那部小说的手稿吗?你们找到了它?”
“是的。”Fury悠闲地轻轻敲打放在桌面上的刀叉,“这些年我们设法找到了其中的一部分。当然了,这个不是原件,原件神盾会在三个月后赠给哥伦比亚大学。这个只是复制品,但你也是世界上前十位看到它模样的人。”
“真是贴心,Nick,”Natasha赞赏地看了一眼那些手稿,合上箱子。“不过今天其实并不是我真正的生日,你知道的。”
“别破坏气氛,Nat。”Clint笑着说,他大大咧咧的翘着脚,一只胳膊放在美国队长那个不怎么说话的同伴椅背上。“那你真正的生日是什么时候?1984年吗?”
“别逼我在你脑门上打洞,Clint,”Natasha说,摇了摇头,“我并不知道我真正的生日。11月22日只是我用的最长的一个日子而已。”
没人去问她为什么不知道自己真正的出生日期。
“但这不重要,”Logan说。
“不重要,”Natasha说,“不过如果能够知道我的生日,我或许还是会觉得高兴的。”
Clint耸了耸肩,“不久之前,这里还有个人说过她并不在乎在任务结束后脑子里被洗去记忆。干我们这一行的……”
“对,干我们这一行的,生命里没剩下多少属于自己的东西了,”Natasha说,“所以偶尔我也会想要些真材实料,好确定自己并不是他人幻想拼凑出来的形象。”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去调查?”Steve问,“是你的话,应该可以查得出来。”
“对。不会比神盾搞到海明威遗失的手稿更难。但我不喜欢可能顺带会调查出来的东西。”Natasha平静地说。“我想要的只是真相,不是记忆。”
饭桌上冷场了片刻。随即Fury举起了酒杯。
“不管怎样,”他的口气也很平静,“我们就当今天是你生日了。”
“谢谢你的礼物。”Natasha说,“这很棒。”
“关于你的礼物,有一件事。”Fury说,“海明威从未尝试重新写这部被遗失的小说。如果他尝试了,我们可能永远也看不到《乞力马扎罗的雪》了。所以,为那个窃贼干杯吧。”

吃完饭后Fury开车送Natasha回去,路上她又打开了盒子看了一眼。
“这些其实是真的原件。”她说,“对吗?”
Fury扫了她一眼。“没错。”他说,“不过美国队长Steve Rogers在场,我的道德选择有限。”
Natasha莞尔一笑。“你是打算让我退休吗?”她说。
“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会平白无故送我如此贵重的东西。这玩意儿要是拿去拍卖,价值不会低于莎士比亚的第一对开本。足够一个贪婪的前特工度过平静的余生。你打算贿赂我?”
“这不是贿赂。视作一个四十年老朋友的致意好了。”
“你听上去就像是在分配遗产。”
“可能吧。毕竟我比你还老。但我确实有话要对你说。”
“所以这才是你请我吃蛋糕的重点?”
“我从不免费请人吃饭。”Fury递过了一张纸条,上面列着一排地址。“你的十四个安全屋近期都不再安全了。有人在盯着你。这段时间,你最好不要去那些地方。”
Natasha接过来,打了一个寒噤。“这上面的大多数地方我已经很久没去过了。还有欧洲的安全屋……我几乎没去过那几个地方。是什么人在盯着我?为了什么?”
“我不能说。”
“我有权知道。这是我的生日,对吧?”
Fury伸出了一只手,“如果你非要知道,那就把海明威还给我。即便是你,生日时也只能要求一件礼物。”
Natasha盯着Fury的眼罩,挑了挑眉毛。“海明威值至少五千万美元。好吧。我不问了。”

四个小时后她订了去夏威夷的班机,在旧金山中转,但随后又去了西雅图,然后转回了纽约。这种小招数根本骗不了Fury,不过这种游戏他们心照不宣。她去探查了那些地址上的两个安全屋,根本没有任何问题。她又去探查了自己另外三个(Nick Fury可能也不知道的)安全屋,也没有发现任何问题。
“你在玩什么游戏,Fury?”她想着。
她不喜欢照着别人的步调来行事,也不喜欢Fury和她玩的猜谜游戏。但接下来神盾和复仇者的事务让她忙了整整一个月无暇分身。圣诞节那天,她终于放了假,于是她去了半年前就订好的酒店,吃大餐,喝红酒,做SPA,然后躺在柔软的床上一边吃零食一边看完了海明威遗失的手稿。挺有意思的,但远不如他后来写的那些故事充满力量。她多少明白了Fury在她生日聚餐上说的那些话。
“不过这和我的安全屋又有什么关系?”她想。

圣诞假期后,她回到住所,拿出纸和笔来,开始分析那些Fury警告她“已经不再安全”的安全屋。有些地址肯定是烟雾弹,就像她曾经探查过的那几个地方一样。都是为了掩盖里面真正重要的那几个地址。或者,全都是烟雾弹,为的是分散她的注意力。
她从那些地址列表里划掉了一些肯定没问题的选项,对着剩下的部分皱起了眉头。她打开电脑,输入了自己常用的几个身份,查询近年来的出行记录,在她的行程中有几个长到可疑的时期是空白。
她盯着那些日期。那些时日她都去了哪里?
她只犹疑了片刻。随后她就站起来,拿起床头的小刀,走进浴室去。她将一条小腿放在马桶上,简单用酒精消毒,在那只属于芭蕾舞者的结实的肌肉上开了一个很小的口。脂肪层下藏着一个麦粒大小的黑色物体,她把它取了出来,随后很快地做好了止血,然后拿着那个小东西走回了房间。
那个物体并没有什么出奇的功能,只是能记录她曾经在一年内到访过的所有地点。这个小花招她从未让任何人知道——就像她说的那样,她只是希望生命里多少有些称得上货真价实的东西,包括这条腿曾经踏上过的土地。
她把那些地点都印了出来,和Fury给她的那些地址对照,然后迅速在重合的地点里圈定了几个目标。她没有去过那几个地点的记忆。对为何出现空白她没什么兴趣,但毫无疑问,那就是Fury想要真正让她远离的地址。晚饭之前,她就已经朝机场出发了。

Fury可能觉得她已经放弃了追寻答案,因此这次她并没有受到太多的干扰。很快她就发现问题所在:她的一处安全屋确实被人动过手脚。
所有的物品都在,她放在抽屉里的两本不同名字的护照,地板下应急的枪,一万美元和两万欧元的现金,假发,衣服,还有藏在墙壁里保险柜中的一份绝密文件(能让某个欧洲国家的政府立刻倒台。这也是她的退休保障计划之一。)
可是,就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姑且称之为女人的直觉好了。她认为有人在她不在的时候来过这里,挪动了一些东西,就像是把魔方拿起来变了几次倒了个再放回去,任何事情都没有改变,但所有事情都改变了。这让她毛骨悚然。她立即拿走了至关重要的东西,包括那份文件,直接在天台上焚毁了。随即她就联系了房地产中介,尽早把这个住所卖出去,然后马不停蹄地乘坐航班去了下一个可疑的安全屋地址。
正如她最坏的预感,那个地方也被人动过了。和之前那个安全屋一样,所有的物品清单上的东西都在,但就是不对劲,非常不对劲。空气中有种不属于她的东西。
站在那寂静无声的屋子里,她突然感到一阵晕眩,几乎是一阵可耻的恐慌;她忍不住坐倒在床上,手抓住了被单。
随后她就发现了。
被单是全新的。被浆洗过。非常干净。
完全没有留下她自己的气味。
有人换了这条床单。
这比保险柜里的文件被发现还要可怕。就像是半夜走过浴室,却感到有人从镜子里窥视她裸露的后背。
有一瞬间,Natasha觉得自己想吐,又怒不可遏。她的毛皮被人弄脏了。有人在她的巢穴里肆意妄为,这像是对她的刻意羞辱。她站了起来,朝房间外走去。
这件房子有监控。毫不意外地,有部分记录被删除了,但这对于她来说并不是什么问题。她选择这个地址是有道理的,安全屋所在的这条街道所有的停车记录都可以在公共部门查询得到。不到一天,她就知道了半个月前曾经有一家家政服务公司的车辆曾经在她安全屋门口停了至少四个小时。
她查证了车辆和家政公司,至少表面上看上去毫无问题,这是一家多个连锁的国际企业,身家清白。详细查询服务记录可能会打草惊蛇,但Natasha心里已经有谱了。
在她登机前往下一个地点时房地产中介打来了电话,告诉它房子已经出手了,速度这么快是因为匪夷所思的低价。“我们需要一个账户进行房款交割,夫人。”中介说,她给了他一个战争孤儿慈善基金的帐号,随即把手机顺手扔进了路旁的垃圾桶里。
下一个安全屋也被人动过了。而且也有家政公司曾经来过。换了一个企业,换了一个地点。Natasha朝着那记录冷笑。她在城市中心广场的咖啡屋找了个位置,用手提电脑不紧不慢地破解家政公司的数据库。
这时有人拉开了她对面的椅子。她抬起头来。脸上贴着OK绷胡子拉碴的金发高个儿男子在桌子另一头自然地一屁股坐了下来。
“Barton,”她说,“什么时候开始你愿意听Fury的话跟梢我了?”
鹰眼高高抬起手臂。“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他说,“信不信由你,我只是来这儿出任务的,然后我碰巧就看到了你。”
“你至少跟踪我一个小时了。”
“因为你当时的样子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我十年都没见过你这副样子了。所以我忍不住想看看是什么让你这么紧张。”
Natasha低下头,继续做她的数据破解。鹰眼看着她。
“你知道的,Nat——”他开口说。
“我觉得你会说出来的话一定会让我想杀了你。所以闭嘴。”Natasha说。
“好吧。”隔了一会鹰眼说,“我只想说,无论你在做什么,看上去大概会让不少人感到痛苦。”
“没错,”Natasha说,“我们无论做什么都一定会有人感到痛苦。因为人类就是这样活过来的。”她的眼睛没离开屏幕。
鹰眼叹了口气,站起来,“那好吧。”
Natasha抬起头。“怎么,”她说,“你不是来劝我‘停下来’的吗?”
鹰眼耸耸肩。“我干嘛要这么说?”他说,“只有你才能做决定。这是你自己的选择,Nat。”
他推开了椅子,离开了。Natasha看着他,他走起路来一瘸一拐的,大概他说的正在出任务是真话。如果是十年前的Clint Barton的话,大概会不管不顾把所有话都说完,但这已经不是十年前他们初次相遇的时光了。那时鹰眼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毛头小伙子,而她却已经在这个世界上活了七十多年。
她调查了家政公司所有的记录。记录是存在的,但相关人的信息,包括客户的联系方式和谁负责了这次服务,全都被抹掉了。电脑数据就是如此。人的记忆并没有如此轻易抹掉,但要再次找到线索必然会大费周章,她浪费不起这样做的时间。
接下来的两天,她去调查了名单里下一家安全屋。同样的行事手法。进了她的屋子,用了家政服务的伪装。这张网天罗密布,但她已经不再感到惶恐。她觉得自己已经嗅到了血味。
不过就在当天晚上,就在她在酒店里继续玩信息记录猫捉老鼠的游戏的时候,Steve给她打了一个电话。
“你在哪里,Natasha?”
Natasha咬了咬嘴唇,这是Steve的可恨之处,他用的是复仇者联络卡,只要稍微用点心就能查到对方的所在地,但他还是愿意听你亲口告诉他。她说了实话。
“我不知道你在那么远的地方。”Steve说,听起来很诚挚。
“我在这里有些私事。”Natasha说。她知道这就会让美国队长闭嘴不再追问。“发生什么了?”她问。
Steve稍微犹豫了一两秒。“复仇者有任务。”
“很紧急吗?”
又是一两秒的停顿。“不,并不紧急。你若是方便就回来,如果你的事情更重要,那也无所谓。”又是停顿。“你来做决定。这是你自己的选择,Natasha。”
“好。”她简短地回答,挂上了电话。
这太有趣了,临睡前她想。接下来我会见到谁呢?轮到Logan来对我说“这是你自己的选择”吗?
她并没有见到Logan。接下来的时间里,她伪造了自己的出行记录。单从交通工具的轨迹上看,她像是接着出发去了下一个地点,再下一个,但其实她径直去了巴黎。
她查过记录,那是唯一一个还没有被家政公司光顾过的地方。
她不喜欢巴黎,更不喜欢下雨时候的巴黎,她不理解那段空白时期的地点记录里自己竟然能够忍受在这里呆足三天。那个安全屋她也并不喜欢,除非有必要,否则她到巴黎时总是宁愿去住酒店。
她并没有直接去那个安全屋,那是陷阱的可能性太大,她不能冒险。她只是24小时监控着那个安全屋的动静。她把自己打扮成了一个到欧洲旅游的美国老太太,拿着地图在附近转悠。这样的游客太多了,不会引起人的注意。
三天后她等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一辆家政公司的汽车停在了安全屋门口,四个工作人员从上面下来。
她在附近的房间里看着他们的一举一动。陆陆续续地,他们从房间里搬出了一些物品,都不是什么大件,因为那些东西都用中等大小的纸箱密封好了。
她从藏身之处下来,朝着车辆走过去,但她只走了两三步都停了下来。巷口站着两个男人,看起来只是百无聊赖的游民,很悠闲的在聊着天,并没有朝着这边看,不过他们已经在那儿站了很长时间。
她转身就走。太糟糕了,她想。下一次见到Maria Hill,她一定要告诉她,多亏她管理有方,现在神盾特工连出任务时都不会换掉那双昂贵的专用皮鞋。
她去了另外一个地方,观察家政公司对她的安全屋动什么手脚。他们在那儿呆了将近三个小时,傍晚时分他们开车走了,半个小时后那两个穿着滑稽可笑的昂贵皮鞋的神盾特工也走了。Natasha打开了车辆监控系统,记下了他们的路线。她打算等到凌晨时分再行动,但这时候出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情况。
夜里十二点左右的时候,有一辆出租车在安全屋下停了下来,一个男人从车上下来,匆匆跑上了楼。
Natasha认出那是家政公司的四个员工之一。
他上去,很快就下来了,手里提着一个很小的不透明的塑料口袋。他上了车,Natasha从藏身之处出来,招手上了另外一辆出租车。

车停下来的时候男人抬头,发现这里并不是他要前往的地方。“嗨!”他朝着驾驶座喊,但是没有回应。车门被拉开了,他愕然地回头。街道上漆黑无声,只有一盏路灯。路灯下站着一个女人,非常漂亮,但却是开了刃的刀那种漂亮,你一辈子也不会想要亲身碰上的那种漂亮。他目瞪口呆。
“你到我的房子里去做什么?”她问,法语里带着一点点口音。
“打扫卫生,”他愕然地说,“是你让我们去打扫的。”
“什么?”
“你是女主人,不是吗?房间里的照片里有你。我认出你来了。”男人看起来非常迷惑。“不是你下的订单吗?”
“好吧。”她说,“我让你们怎么打扫了?”
男人警觉起来了。“怎么回事?”他说,“就是一般的清洁。清洗和更换床单、被罩、窗帘、沙发和地毯。搬走你不要的东西。”
“不要的东西?”
“对,还给了一张清单。我给你看看。”男人摸了一阵,掏出了那个小塑料口袋,“但是回去核查物品的时候我发现自己遗漏了一个物品。也没啥,就是一个巴黎铁塔小模型,游客会买的那种,放在了壁炉上。这可不好,合同要求很严,我们是合法的企业,有信誉。所以我自己……”
Natasha没让他打开那个口袋,她伸手,想从他手上直接拿走。我为什么会有一个巴黎铁塔模型?我讨厌游客,我讨厌巴黎……
就在这个时候,枪声响了,在街道上震荡得震耳欲聋。
“老天!”男人惨叫了一声,他倒了下去,捂着手在地上打滚。Natasha直觉地扑向车后寻找隐蔽处,但片刻后她立即发现这根本全无必要。狙击手没有再开枪,男人嚷了一阵之后就坐了起来,依然捂着手呻吟着,但他只是被飞溅的碎片擦伤了。不过,他手里拿着的袋子里的东西,连带清单都被打得面目全非。
狂怒涌上Natasha的心头,她很久没有这样被人耍弄过了。她立即转头去寻找狙击手,她看到不远处的屋顶上有身影一闪而逝。
Natasha拔腿就追。
这是巴黎的凌晨时分,刚下过雨,路面湿漉漉的,塞纳河的两岸因为节电而陷在一片黑暗中,所有广告牌和霓虹灯都熄灭了。就在这黑暗里,她追赶着他,在大街小巷中穿梭。对方是真正的好手。无论多少次她追赶上他,他总有办法再次甩脱她。在最接近他的时候,她也只能判断出对方中等个头,矫捷得像郊狼,判断精准,头脑好使,一定是经验老道的职业杀手。她已经很久没遇上如此能和她匹敌的人了。
他们穿过城市。快到Gare du Nord的时候,她跟丢了他。
Natasha停下脚步,注视着前往火车站的来往车辆闪亮的灯火。风里带着尚存一息的雨滴,吹在脸颊上很凉。她闭上眼,深呼吸,再睁眼,稳住了气息。巴黎朝她喃声细语,云层被吹散了,露出几点稀薄的星光,夜晚的眼睛此时非常温柔。
此时也许她在追踪的人在某处注视着她,她转头离去。

太阳升起来之前,她找到了仓库。那地方就在巴黎西南郊的Isseane垃圾处理厂附近,仓库看起来像个普通的车库,但大门被电子锁锁死了,很结实。家政服务公司的人把曾经放在她安全屋里的那些神秘物品运到了这里。
她把手放在不锈钢大门上思考着,这时她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
她转过头来,Fury看着她。
“为什么我一点也不觉得惊讶?”她说。
“我也不惊讶,Natasha。”间谍头子说。
她盯着他。“狙击我的人是你吗?”
“不是我。”
这是真话。“那个人是谁?”
Fury停顿了片刻。“你希望我告诉你吗?”
“我希望你告诉我这一切是不是都是你干的。”
“是的。但不仅仅是我。”
“还有谁?”
“关心你的人。”
“谢了,请转告Clint和Steve,我不觉得被关心,我觉得被羞辱了。”Natasha说,她的手捏紧了,“你到底对我的藏身之处做了什么?”
“如你所见,打扫卫生。做清洁。”Fury说。
Natasha看了一眼紧闭的仓库大门。“你从我这里拿走了一些东西。和我记忆空白的部分有关的东西。”
“如果你不是这么敏感,斤斤计较,你甚至都不会察觉那些东西少了。”
“真的?”Natasha反问,“我为什么会去买一个巴黎铁塔的小模型?”
Fury停顿了一下。“因为你在那儿旅游过。”
“我不旅游。我只执行任务。”
“此一时彼一时。偶尔你确实是会想要旅游的。”
“那不是我。把仓库门打开。”
Fury又停顿了一下。
“你想知道你丢失的都是什么?”他说。
Natasha盯着他。
“你不该拿走它们。”她说,“即便我忘却了,那依然是我的东西。”
“对,我越俎代庖了。”Fury说,“但这是有理由的。”
“理由是什么?”
Fury没说话。
“一个月前你送我海明威丢失了的小说。”她说,“你说世人应该为了那个窃贼干杯。我早该知道你话里有话。”
“对。”Fury说,“多年前我遇到你时,你是一个叛逃者,正想方设法把自己身上那些记忆甩掉。你是怎么说的来着?过往就像是蝉蜕。如果不挣脱,就活不下去。”
“没错,因为那时我已经七十岁了。和Steve不一样,他生命中有六十年是空白,但我不是。我实打实地在这个世界上活过了七十年。对于绝大多数人来说无法忍受的七十年。而且我的脑子和二十岁时一样好使。对于我这样的女人来说,我的记性好得过头了。”
“那时我问你是什么时候出生的,”Fury说,“你说是11月22日。”
“我信口胡诌的。”Natasha说,“如果有必要,每一天都是我的生日。我每一天都在抛弃过往,每一天都在重新诞生。”
Fury叹了口气,转过头看着仓库。“可是你还是来了这里。”
“我已经说过了,我不在乎记忆,但我在乎真相。真相和记忆是有差别的。”
“差别在哪里?”
“真相和感情无关。”Natasha说,“我不会被真相打倒。”
Fury那只独眼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海明威,”Natasha又说,“我后来读过相关的记载。‘如果我知道外科手术可以抹去这段记忆,我会选择去做外科手术。’他这样说。因为这件事,他和他老婆离婚了。他写了许多伟大的小说。他不会用他后来的杰作去交换那部未完成的小说,如果它还一直在他手里,说不定有朝一日他还会因为憎恨它的不完全和它的幼稚亲手烧掉它。但是你猜怎样,如果当年在去巴黎的列车上,他能找到那个偷了他一部分人生的窃贼?你猜猜看会发生什么?你猜猜看?”
“他会杀了那个贼。”Fury说。
“没错。”Natasha说,“现在,把仓库门打开。”
“你知道那里面是什么吗?”
“照你的说法,是我的蝉蜕。”
“有时候蝉蜕看起来就像是尸体。”
“你觉得我没见过尸体?”
Fury转过头去。
“你很了不起。”他说,“一般人哪怕只是想想自己打开仓库会看到什么,都会吓得浑身发抖。”
“我不是一般人。”Natasha说,“我不害怕。”
“对。”Fury说,“你只是根本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打开。”
Natasha愣在那里。“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她说。
“如果你真想知道自己丢失了什么,在巴黎的安全屋被彻底清扫前你就会冲进去。但你没有。你只是在等待。你依然还在衡量过去对于你的价值。你还在想自己会找到的到底是真相还是记忆。你还在思考自己的选择,就是这样。”
Natasha扬起了头。她突然感到一阵痛苦。
“我不该知道吗?”她说。“我难道不该知道吗?”
“……仓库里的东西会一直放在那里。大门很结实,能捱过核爆。”最后Fury说,“电子锁是八位数字的密码。”
“那么,你不愿意给我开门的密码?”
Fury只是耸耸肩。
“提示就是,你可以随意胡乱键入你喜欢的八个数字,这样的话,仓库里的东西就会被直接送进垃圾焚烧厂烧掉。只有键入正确的密码,仓库门才会打开。”
“不给点提示吗?”她黯然地说。
“如果你想要知道,迟早你会有答案。”Fury并没有回头,“你现在太激动,需要冷静下来好好思考。但无论最后发生什么,一切都由你来做决定。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回到酒店,Natasha洗了个澡,淋浴声中她突然意识到自己又被Fury耍了。或许他是想要自己发现对安全屋做的一切“清洁工作”的,或许他故意是要让她知道的。但是,他其实也和自己一样,不太确信这样做到底是对,还是不对。
那天黄昏时分,她去了埃菲尔铁塔。下着雨,她打着伞,但来来往往的游客兴致不减。在某个街角,她停住了脚步。有摊贩在贩卖埃菲尔铁塔的小模型,有一对恋人正在和小贩讲价,购买模型。两人把模型拿起来的样子就和天下所有正在恋爱的人一样愚蠢。将来他们还会把它带回去,或许就放在自家的壁炉上。他们把那廉价货视若珍宝,全因为这关乎记忆。曾经相爱过的记忆。
她是否也曾经像这样,拿着模型,在某个人臂弯里傻笑过。
她去了安全屋。
那里被打扫得非常干净,床单嗅起来新如雨露。
没有任何人,任何其他人留下的气息。
她独自站在房间里,环顾着四周。这里曾经摆放过些什么,照片,纪念品,他人曾经进入过她生命中的痕迹,他们从她这里带走了什么,关乎怎样的记忆。
此时此刻,那些秘密近在咫尺,又遥不可及。

隔了三个月,她去了基辅。她打扮作贵妇人,去了拍卖行卖掉了海明威的手稿,用这笔资金搭起人脉,端掉了一个国际武器恐怖走私网络。从政府大楼出来后,她恢复了普通的打扮,坐进车中,给复仇者总部发送任务成功的信息。就在这个时候,有人敲她的车门。
她抬起头来,惊讶地发现敲车门的人是Bucky Barnes,或Winter Soldier。
“嗨,”他说,看起来甚至有点害羞。
她打开了门。“嗨。”她说,“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在这里有任务。”他笑着说。比起几个月前两人上一次见面,他看起来精神好多了。“真是巧遇。”
Natasha不怎么相信巧遇,因此也不打算和Barnes多做纠缠。“希望一切顺利。如果你不介意,我——”
“啊!稍等一下。我有个东西要给你。”Barnes突然说。Natasha皱起了眉头,看着他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盒子。
“怎么,这是戒指吗?”她打趣他,“求婚吗?”
他看着她,只是微笑。
“打开来看看。”他说。
她打开了,里面是一张破烂不堪的纸。但是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受洗记录。”她说。
“对,”Barnes说,“八十年前的格罗德诺市圣方济·沙勿略教堂的一份受洗记录。你的受洗记录。这是你真正的生日,Na——Black Widow。”
她抬起头来看着他,充满了惊讶。“我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但是这……为什么?”
“没什么大不了的,”他说,“我有一些渠道。上一次,你曾经说过你想要知道你的生日。反正这并不麻烦,所以我就顺便查了一下。”
Natasha目不转睛地看着他。“我当时只是顺便提了一下。”她柔和地说。
“对,”Barnes说,“说起来唐突,但我对你说的真相和记忆感同身受。无论真相如何,你永远都有知道的权利。”他停顿了一下。
“生日快乐,Natasha。”
对于一个杀手来说,他声音实在太过温情。
她站起来,想告诉他她感激这一点,但他只是冲她点点头,转身离开了。他和她一样都有猎手的步伐,坚定有力,叫人心碎。
她看着他消失在人群里。

一天之后,她回到了巴黎。如今她在安全屋里住的时间很多了,这是任务需要,而且她不能暴殄天物。只要习惯了,那个住所还是很舒适的。她喜欢在任务结束后坐在芭蕾舞海报下喝咖啡,街道总是很安静,雨水冲刷街道的声音和偶尔能听见遥远的歌声交织在一起分外动人。
她坐到床上,把那份受洗记录拿出来,用指尖抚摸着它。
这是她最古老的蝉蜕,干枯洁白的真相,让她头晕目眩。
除了那个数字,她什么都不想要。
她又把自己那份写着11月22日的护照摊开了,和受洗记录放在一起。夕阳的光辉照在这两份文件上。
两个截然不同的出生日期,两串截然不同的八位数字。
突然之间,她心念一动。
仓库的密码也是八位数字。

Natasha Romanoff明白了Fury的意思。
知道了打开那扇大门唯一的、真正的答案。
如果有必要,每一天都是她的生日。她每一天都在抛弃过往,她每一天都在重新诞生。所有的记忆都可以不要,忒修斯的船更换无数腐烂的木板后依然是忒修斯的船,她也依然是她,永恒的她,孤独而不朽的她。
而在千千万万的日子里,只有一天是她真正的生日,以此为起点,她的记忆被碾碎、被剥夺,被挖走,她丢失无数无数的幸福、恐怖、凄凉、祈求和眷恋,爱和恍惚的梦。她的人生支离破碎,身为人的她面目全非。
她选择哪一个作为答案,能得到的就是哪一个真实。
也要承担随之而来的一切。
因为真相和记忆不一样。
钥匙已经在她手中。她可以打开那扇门,也可以永远关上它。
“但是,这要由我来做决定。这是我自己的选择。”她低声说。
她抬起头来。
“对吗?”她说。
此时世间都是静寂,并无他人来回应她的话语。
不过是一夜之间,季节像是已经转换,风停了,云散去,巴黎的黄昏雨水已在过往的冬日里耗尽。隔着一扇窗,太阳落下去,月色照了进来。

fin 

A/N: 在winter soldier的连载中,娜塔莎被洗脑忘却与巴基之间的一切后,Strange问巴基是否要恢复娜塔莎记忆时,巴基否定了,他不愿意进一步搅乱娜塔莎屡屡被人侵犯和搅浑的回忆。但是,当时有许多读者也表示了不满,因为是否要取回记忆应该由娜塔莎自己决定,而不是由别人替她决定,哪怕那是为了她好。所以,这篇文的出发点也就是这个,把决定权交回娜塔莎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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